岁月轻语时光留痕之72——让人心疼的芳姨
五楼的芳姨终于下楼了,神情悲伤落寞,双眼红肿,与去年谈笑风生的她判若两人。
当时在楼下的有老爸,有那位高个子叔叔,还有一位戴着金表坐在轮椅上的老先生,三人都向芳姨伸出手去,芳姨挨个握了握,眼圈红了。我避开她的目光,跟大家一样,不知说什么好,都沉默着。
面对正在经历苦痛之人,任何的语言,任何的安慰都是苍白的。
芳姨的女儿今年春节期间因病去世,才60多岁。芳姨深受刺激,吃不下,睡不着,终日以泪洗面,3个多月没走出家门。“见人就哭啊,打电话也哭。”芳姨的保姆说。
芳姨从衣服口袋里掏出纸巾,默默擦泪,还是什么话也不说。“从前可会说话了,跟谁都能说到一块去。”高个子叔叔跟金表叔叔说,金表叔叔默默点头。高个子叔叔也行动不便,大多数时间坐轮椅。所以,他们每次在楼下围坐,人家都说是轮椅大会。
世间最苦的,莫过于白发人送黑发人。对于白发人来说,这是一个难以逾越的坎。“芳姨总是念叨,为什么不让我走啊,为什么让我活这么久啊。”芳姨的保姆悄悄说。
白发人都会发出灵魂拷问吧。他们情愿自己少活几年,也不希望看到子女早逝。
“她女儿以前每天都跟她打电话。”保姆说。
我曾在心里暗暗责怪过芳姨的家人,不该把这样的噩耗告诉老人,能瞒一天是一天。听保姆这么一说,我也理解了。女儿天天在电话里跟母亲聊天,突然不聊了,母亲一定会追问,这事又怎么能瞒得住?
芳姨是个活泼之人,就算90岁了,依然能看出年轻时的风韵。
她在这里住得时间久,认识的人多,之前往楼下一坐,不断有人过来跟她打招呼,她总是笑呵呵地与人聊个没完,似乎总有说不完的话。
每次老爸走到她面前,她都向老爸竖起大拇指,鼓励老爸多走路。老爸坐得时间久了,她也会提醒:“起来走走,不要老坐着。”
每次看到我跑步回来,都会远远地竖起大拇指,表扬我:“小杨啊,你真厉害啊。”
现在呢,芳姨背对着人们坐着,呆呆地望着天空,一言不发。只有一位老姐妹来了,两人才头碰头地说个不停。
去年她还在炒股票,拿着手机给人家看,哪只股票又涨了,哪只又卖了。手机上那些高低起伏的曲线,那些红红绿绿的数字,她似乎不戴眼镜也能看到。
我问她现在还炒吗,她说不炒了,都清空了。
或许,她已经做好了告别的准备。
毕竟91岁了,活着的每一天都是赚的。
“不容易啊,怎么也要两三年才能缓过来。”有人看着芳姨,小声发出感叹。
老爸散步再一次经过芳姨,芳姨转过头看老爸。老爸向她伸出手去,芳姨握住了。老爸把她的手翻过来,看着她的手心,竖起了大拇指,说:气色很好。芳姨的手心红红润润的。“芳姨的手很软。”保姆说。
我也握住芳姨的手,果然是温软的,不像90岁老人的手,骨节突出又糙又硬。老爸和金表叔叔都摊开手掌给对方看,都没有芳姨的手心红润,金表叔叔也对芳姨竖起大拇指。
芳姨翘了翘嘴角,以示微笑。她身后的红花也在风中摇曳,似乎在说,都会过去的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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